被忘录
信阳 发表于 2024-08-11 19:08:43 阅读次数: 3“以年轻的名义,奢侈地干够几桩坏事,然后在三十岁之前,及时回头,改正。从此褪下幼稚的外衣,将智慧带走。然后,要做一个合格的人,开始担负,开始顽强地爱着生活,爱着世界。”张爱玲写下这几句话的时候,她曾经的热恋,曾经的风华,都黯然失色。
一
一所学校的图书馆,是象牙塔里所有灵气的凝合处,教室太过严肃和紧张,操场太过喧闹和刺激,但图书馆不一样,可以阅读,休憩,发呆,甚至是,观察别人。然而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你的世界几乎不能和别人的世界发生交集,包括听的音乐,交谈的话语,和别人正在看的那本书。所以,尽管很有自由,但几乎无人觉得那是一个可以放肆的地方。
他,每周五的大课间后,都会到电影杂志专区,借走几本希区柯克的影评集。这个书架上的灰尘很多,男生并不嫌弃,书换回来的时候,都会被仔细地以塑料封面包裹,过一段时间,它们又会再次被男生借走。
她,每周五的大课间后,都会在男生借走希区柯克的影评集后,来到图书管理员的电脑前,乖巧地问这位天才导演的书还剩哪些,然而却一本不借走。
这样的日子,像是扑进了初夏绵密的雷雨里,悠然而幽然。
二
不记得是在哪一回,模糊的话语逐渐清晰起来,才发现她在问管理员剩几本影评的事,起初他以为是遇到了同好,希区柯克的电影总是喜欢的人很多。可是次数多了,他发现她根本不打算借书。有几回,他就躲在管理员桌边上的那一排教辅书架后,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
“请问希区柯克的影评集还剩第几期呀?”
“哦,刚才借走了第五期,第八期,和第十期,别的还有呢。”
“不必了,我再看看别的,谢谢。”
他看着她离开,不过却是走出了视线。
而他立刻出门买了几个塑料封皮将这几期包上,搁回了书架。
过几日,他在图书馆再打开那几本书,发现里面有几页注解式的书签,都是娟秀的小小蝇字,这好似是一种“备忘”。
然而,他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三
这一次,她坐在了图书馆靠窗的位置,外边树枝上的一只流莺正在吱吱叫着,搅得她心猿意马。
这一次,她和他坐在一个桌上的对角线两段,这个距离刚刚好,可以注意看到他,他一侧头,自己又可以快速调整,不让对方发现了尴尬。
甚至,还能看到他在看的希区柯克的影评是第几期的。
他每周五的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当然,比起在学校高三荣誉榜上的榜首出现次数,要少得多了。
他是个习惯很好的学生,每次都会将读过而不借走的书都放归远处。她认准了他包裹后的那几本,回去做大量的电影功课,然而今天,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在书签上留下姓名和班级,她并不想被忘,但会不会太明显了?毕竟——这在他眼里只是读者的备忘录罢了……
她觉得躁了,只得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外面的栀子树。掏出准备好的小米,无声地洒在窗台上。
自然,那流莺悠然而至,啄起了这精心的食物。
不远处,一桌的其他人并不是觉得吵,而是这样的悠闲让人看了也躁,好几个想过来说几句,又转念不问了。
最后一张桌上,就剩了他和她。因为离得最远,他不觉得吵,但却认认真真地在看她喂食。
“他在看。”她在想。
还有20分钟闭馆,他站起了身。
四
流莺吃着小米,一步步跳进了窗内,无人去赶走它,因为馆内剩的人渐渐不多了。
窗边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被风吹得呼啦啦的响,而被这本书压着的,是朱光潜的《无言之美》和一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窗边的位置是空的。
而这一整张桌子,都是空的。除了窗口对角线的位置上,杂乱地摆着几本希区柯克影评集,一个书包还搭在一边。
管理员在等着收工,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桌边,懒散的眼神审视着书桌,又走到窗边,挥了挥手,把那只小流莺赶出了窗外,边嘟囔着说:“小小一只,唱得倒是挺欢实咧……”
而那只流莺飞到刚才的树枝,不知何时,上面竟站满了各式各样啼声的主角,像一部电影在谢幕,吵吵嚷嚷,惊醒了栀子花的酣梦。
而我亲爱的希区柯克,已然“被”忘。
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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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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