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忘录

王相杰 发表于 2024-08-11 12:42:14   阅读次数： 3

被忘录

2024年2月9日

我本来已经沉沉睡去，远处的烟花把我惊醒，我颤了颤身子，不情愿地睁开眼：一束惨白的火光冲向半空，旋即炸开，向四周放射出千万条粉红色的光束，仿佛天空中盛开了一朵硕大的菊花。一阵风飘过，带来一阵新鲜的硝烟味。我摇了摇生长了五年的手，向风例行问好。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

哦，又是一年过去了。

他怎么还不来？

每年我总会在年三十这一晚想起那一天。那时的我被他抱在手里，我抬头，看见他清澈的双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我的身体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他小手的温热，一种遥远而又柔软的温度。他把我紧紧抱住，好像怀抱着他的所有梦想。“爸爸，你会教我怎么种树吗，这棵树不会死吧，以后我一定要每天来给它浇水！”他看了看我，又转头向他身边的一个高大的男人如是说到。

很快，他走到了一块平地上，我至今还记得那时这里的气味，那是一种泥土混合着各种新鲜植物的芳香，很甜很美，让我感到愉悦，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他把我轻轻地放在地上，用小手掸去我身上的泥土。随后，那个高大男人一起和他在地上用小铲子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他把我抱起，笔直地放进坑里。我的脚一阵颤动：久违的感觉，湿润的泥土颗粒粗糙而又温柔，我再一次与大地建立了连接。他把我扶住，高大男人把土慢慢地填进坑里，我的脚下逐渐变得坚实。“来儿子，只差最后一步了，你来给这颗小树苗浇浇水吧！”他兴奋地接过水桶，把水倾倒在我的脚边。渴了一路，我贪婪地吮吸着那些水，就像是痛饮美酒来庆祝成功——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人类在开心的时候好像都喜欢这么干。我看着他慢慢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我：“小树苗，你一定要好好地长，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害怕，以后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可惜那时我既不会鞠躬，也不会握手，没有机会向他表达我深深的感激。最后，他蹲在我的身旁，笑容灿烂。他向前伸出两根手指，像一把剪刀，高大男人拿出手机，拍下了我们。

也许那张照片至今还在。

又是一束烟花飞上天空，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远处，家家户户都点着明晃晃的灯。今夜无眠吗？唉，朋友，睡吧，不要像他们一样守夜了，反正你也拿不到压岁钱——我对自己说到。

2024年2月24日

今天我不寂寞，今天我有了朋友。

一只麻雀从远处飞来，停在了我的手臂上。

“你好啊，大树！”

“你好！”我向他摇了摇手。

“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孤独啊，你没有朋友吗？”麻雀从我的一只手臂跳到了另一只手臂。

“在很久以前，我是有朋友的，他给了我生命，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来找我聊天了，也许他已经把我忘了吧。”我耷拉下几片叶子，来表示我的失望。

“真让人难过，那你现在就没有朋友了，你平时都做什么呢？”

“读《论语》，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前几天我刚读到一句话，我觉得说得真好，我读给你听听。”说完，我就在我的年轮里翻找前几天刻进去的那句话。

“找到了，在这里，你听！”我清了清嗓子，端正身子，读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你说他说的好不好？”我满怀期待地望着麻雀。

麻雀突然叽叽喳喳地笑了起来，离开了我的手臂，在我的身边盘旋。“你读的都是些什么呀，听不懂听不懂。”

我略带着些失望，把这句话小心翼翼地又放进我的年轮里。

麻雀回到我的手臂上，用毛茸茸的翅膀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觉得你真的挺可怜的，不能像我一样飞来飞去，你看我，多自由啊，前几天我还飞到了大海边，去找海鸥做游戏了呢！”

我的心好像受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一击，又有一阵风慢慢悠悠的吹来，我向它例行问好。忽然，我想到了些什么。是啊，这一阵风又是从哪里吹来的呢，这一阵风会不会也同样吹拂过那个男孩呢？孩子，向你问好。

我转头看着麻雀，他无忧无虑地唱着没有调子的歌。“麻雀，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麻雀停止了歌唱，好奇地看着我。

“我想请你摘下我的一片叶子，把它送给一个男孩。他应该，有这么高，有这么高吗？……”我用力比划着，慢慢陷入了沉默。

“男孩？是哪一个呢？”麻雀更加好奇了。

“你……请你摘下我的一片叶子，把它送给一个男孩，只要是一个男孩就好，我想他了。”我朝着麻雀无力地笑了笑。

“好吧，虽然我不是很理解，但我尊重你的做法。”麻雀低下头，轻轻地用嘴咬下一枚叶片，衔在嘴里，“看起来，你好像也快忘了那个男孩了……”麻雀转头，朝我笑了笑，轻快地飞走了。

那个男孩……我忘了吗？究竟，是他忘了我，还是我忘了他？

2024年3月12日

我曾经被爱

我如今被忘

在属于我的节日

我写着这一首诗

被遗忘的

可能依然有着勃勃生机

想遗忘的

也许往往只是不愿提起

也许初见即是永别

也许等待才是救赎

逝者如斯

我把你所忘记的一切

刻进年轮

总分 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