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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涵 发表于 2024-07-31 23:51:18   阅读次数: 19

山,吾之身也

坐于教室中的我也时常眺望窗外。即便是在教室中央,我亦会如此。可我也害怕这样的行为会被别人误认为是在窥视某一位同学的美貌,因此,我会尝试羞涩地避开所有人的目光。这种迅速地若无其事的动作需要很高的技巧。当然,我也是一名朱子的拥趸,并且我早就已经杜绝自己从女性或男性的面部、身体之优美中取得哪怕一点点欲求之花的养料,——可以说某些东西,同我夏季在灌木丛旁闻到的肥料气息并无太大的差异。我喜爱以这样一种行事准则来规范自己,但实际上这些规范本身的提出,就是基于我的本性中的哪些本来就包含了的秉性。与其说是对自己的要求,不如说在我之中的他人已然是我一直以来谄媚的对象罢了,这也便是我的滑稽的“慎独”。

至少现在,我正坐在教室的左上角,窗外的景致一览无遗。爬墙虎浪漫地进入了玻璃窗户仅能打开的一缝,这个缝至少可以让误入的马蜂飞出去,但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侧着身子通过。哦,这大概就是春天的风,它缓缓地进来,也带来许多随着阳光的照射而清晰显现的令人感到不想呼吸的浮絮。窗户旁原本是个马蜂窝,但去年暑假过后,原来近似椭圆的形状已经看起来像是一个残缺的晚秋莲蓬,大概是被水枪弄死了。随便从哪处的窗外你都能看到,这个中学很大,若算上满是树林的后山,也有千余亩,只不过大部分是隔壁村镇的土地。

这显然对我是一个不错的圣地。可想要寻个栖身之处也绝非易事。首先,须避开本就建造在偏僻角落的后勤职工和低年级的宿舍,其次是路过那些旧的网球,篮球场时要注意别惊动到了几对幼稚的幽会者。我也很讨厌在密林中听到学校广播播放的音乐:大多都是一些在金钱之河中滋生的堕落之物。有一次我尝试把一个放在垃圾桶旁边的伪装成木桩的广播口破坏掉。那时似乎是雪季,我徒手握了些脏雪塞入那个广播口,它的声音便变得浑浊。于是我变本加厉,拾掇了碎叶和细砂塞了进去,后来便很难再听见它发出的声音了。但说来十分滑稽,那个广播口在这过程中也成为了我的朋友。毕竟这是在一个相对远离人烟的小径里,在树林下,浓厚的腐殖质的气息中,我还可以幻想出后山一座古刹的存在。我愿意赋予其世间从未有过的最美的譬喻,我也有理由想象它的香烟正和恍若仙女的杨柳在末春洒落的最后一丝丝絮,满怀着热恋,沉默地交融在一起,哦……这样说来,我的朋友还是很多的。只是,我同一切人的交谈都给我带来一种类似于阅读斯宾诺莎的恐怖,那其中没有任何的比喻,更无从在节奏、旋律与跳跃的规则中找到任何美的影踪。当然在现实世界中,我便可以拥有异于他人的“跃出”的权利。当然或许这样这一种生活形态,包括我使用的这些堆砌起来的似是而非的荒唐语言都只不过是脆弱的本质给外界带来的某种虚假的孤高罢了。

学校入门后的左侧有一条摆满了自行车的小路,若是走到尽头,穿过被钻了一个刚好可以过人的洞的绿色钢丝网,你便可以快速到达山麓的一片小栾树林。说是之前的有过的农学社团在这里种过一些白菜,不过蛀了虫之后就没有什么人去管了,时常有一股新鲜的腐烂气息,我不愿意在哪里多待,可惜炎热时候那处的蝉鸣实在是过于动听。尤其是在灌木丛边,你能够听到某种带有金属气息的复调音乐在热流里融化,颇有蹩脚的南国风情。就在前不久快放暑假的时候,我看到一堆讨厌的男女围绕在旁边叽喳,我本想掩面过去探探,为何要打破我的平静,并佯装自己是走错了路,但是他们瞥见我的步态就要喊我过去——那是一个死掉的猫的躯体。有些时候心中狭窄的人会把某些死去的恶人描述成“死得像一只猫”“死得像一只狗”,不过这只猫在烈日下的阴沉气氛中似乎像一个濒死的人类一般长眠此处。我并非无任何怜悯,或是认为如此的怜悯太过于廉价或是可笑,但我在众人周围的某种气息在一种集体的共同氛围下不觉消散下去了。我开始怀疑他们心中时候有着同我一般的真确而纯粹的怜悯之星而非某种流行文化或进步思潮下影响的产物。他们在僵硬地阅读古文的时候,以及聆听哪些死板而重复的音符的时候,从未同我有任何相同的震颤,这究竟是什么缘故?我还想起在外文节的某一次鼓掌中,他们如巨浪一般赞喝几部毫无伦理且自相矛盾的可笑戏剧的时候,为何就没有同我一般愧疚的流下泪珠呢。

我愤怒地对他们吼道“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再摆弄这只腐臭的猫”之后边径直离去。

我的脑海冒然蹦出这一段话语:“一直以来我都向往一种感觉,由世界上一切难以言表的美所构成,因为它可以藐视,或者说是忽视脑海之外的一切东西。当然也不会是静谧的,它像是一直以来就在古老的残垣断壁中构筑起来的,它沧桑、颓唐,更是比在破碎的镜子中寻找现实世界没有的花束还要荒谬的感受。我有预感,这是一种多么神秘而高洁的美,它会让我通晓万物。仿若,我在最古老,最无人知晓,甚至被当作禁忌的书海中,翻阅到一个绝对不能够通过任何形式逻辑方法推断出的可怖而携带着“道”的晦涩词汇——即便是行将就木的隐士也惧怕回答对此的任何问题——这个古老的词汇拥有着复杂的笔画,试想,它有可能比任何道符、巫术留下的混杂着古老实证主义的神秘主义的矛盾的伟大事物还要难以通过愚蠢的人脑来体验、理解。”

我相信下面只是我的偶然所得的狂言妄语。不知为何,我会有兴致将一时的奇思怪绪记录在草稿纸上。有可能我会不可避免地一遍又一遍地阅读我这些荒唐的文字。并且如果这样下去,我将会被这一不稳定的东西不断地嘲笑。我当然无法容忍。但我的怒火显然不足以让我毁灭这张无趣的破纸。我便将他藏于书桌的最底层。因为我也不相信,它在某一个黑夜会幻化为什么披罗带翠的女性形象,来寻找她的缔造者的踪迹。


范德清
张利利
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