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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子云 发表于 2024-05-13 23:52:29   阅读次数: 11833

在现实断裂的地方,梦,汇成了海洋。——题记

我竟是见过放闸的。余木在黑暗中猛然坐起身。

不能啊,余木细细地想着,又赶忙爬起身来翻出前些年的新闻,虽然都日期明确,可他已经记不清是哪一次了。

余木老家就是王家坝,距离上次到那已经有六年了。

车灯刺破黑暗,照亮灰白的水泥地,余木像醉汉一般神志不清,摇摇晃晃的下了车。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在通往安徽的高速上睡得昏天暗地。

身心疲惫,余木强忍睡意,在车灯能照到的地方转了两圈。夜色像墨水一般浸透了这个村庄。没有半点声音,像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那般死寂。余木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回屋了。

早上醒的很早,余木兴致勃勃,冲去打开大门。他惊住了,一步都不敢走:白色的雾扑面而来,不断蚕食着剩余的路面,奔着余木而来。余木浑身僵硬,显得茫然无措。不知是谁叫了余木一声,让他吓了一跳。余木抓住蹦出去的心脏,把它重新塞回去,按了按,头也不回的像只鸟一样逃了。

吃过饭之后,余木回屋看电视,却是心不在焉,总想着出去再看看。老电视机唱着无人收听的戏曲,咿咿呀呀。他掐算的时间,终于决定:出门!毫不犹豫,余木来到门前。雾,在张牙舞爪后悻悻退场,盘踞在连绵不尽白桦林中,任由炙热的阳光将它分割。余木丈量着面前这条水泥路的宽度,一步,两步,不过才十几步的距离就到了头,往下看,在几米深的地方,堆着深灰色的石堆,从南往北。

余木终于看清了故乡的全貌。沿着水泥路向前走,老屋一眼望不到头。大坡下,几只绿头鸭煽动着翅膀,落在白桦林间的低洼处。四散的羔羊走在大片青翠欲滴的草地上,咩咩叫唤。健壮的黄牛在水边聚集,懒洋洋地打着盹。再远一点,高枝上的鸟巢传来清脆的啼叫,伴着渺远的鸡鸣…真是久违,他想。坝上的老屋年久失色,投下来浓重的阴影。路边也并无什好看的,只有带刺的苍耳丛生,偶尔能看到几株将凋谢的月季。若是顺着小坡往下走,就会看到一望无际的贫瘠的土地,以及鼓包,他们多么突兀,立于茫茫四野。阡陌交通,可极目不能望见另一个村庄……

水,到底在哪呢?

他只知道重重老屋之后倒是有几个鱼塘,可倒也不大,;顺着路有羊肠似的小水沟,可这也不够。望着顶天的白桦树,余木却猛然想起:干涸的河蚌壳…

这条路的尽头,也是白桦林的尽头。田埂,他们走上去又跳下来,再随手摘点苍耳,粘在对方的衣服上。他们热热闹闹的出发了。田间景象余木大多都已经不记得,只知道那条路很漫长,天空很高。路的尽头,有一片菜畦,穿过去,就是一条苍老的大河。实在是太宽了,让他下意识思索,这是不是古书中说的天壑——对面和他,两个世界。跂予望之,却不能一苇杭之。水很低很低,回环往复,涌动着落寞的气息。风刮过,他好像听到了河水的低低的咆哮,从时空的深处中传来。是了!就是这儿!他盯着河面,多年前大水就是从这冲上岸,撞击高高的白桦林,漫过宽阔的田野,一路疯狂的掠夺,撒欢。那时的他开门,就站在了河边,他想:要造一艘船,载着他的包袱,离开这里,他要走得很远,到没有白桦的地方看看……余木拾了些河蚌壳,伴着清冷的晚霞踏上了回家的路。

地理老师说,安徽经济不发达,农业发展不起来,就是作为蓄洪区的缘故。

这到底也算是一种成就吧,余木想。他坐在动车上,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象,又想起了那直至天边的白桦林,耸立,挺拔,坚韧。他的视线失去焦点。

夜深了,窗外又刮起风,昭示着下一场雨的到来。河蚌壳静静的躺着,灯光映在壳内纹理上,形成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床上的人动了动,再次陷入梦乡。

梦里,王家坝再次开闸,河水奔涌而来,像是堆积多年忍无可忍的爆发,一股脑,一股劲,旋转着亲吻这片荒芜大地,也许它知道呢,这片大地开着思念的繁花,所以它毫无保留的伸展着它的手臂,拥抱着每一棵白桦,每一处田垄,直到一切的所有,化为滚烫的热泪……而他,在轰鸣之中,迎接着生命的冲刷。

外面又下起雨。

 


范德清
张利利
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