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

       凌晨一点，睡不着，于是便来到窗前，黑沉沉的夜，就像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月亮和星星的微光都没有。白日里繁忙的街道静了下来，蜿蜒在树影里，只有树下因风沙沙作响的树叶和街角路灯昏暗的灯光。拉上窗帘，走回书房，拿起水壶倒了点水喝，整个人瞬间充斥温暖。悻悻地走到床上，漫无目的刷着不知是昨日还是今日的视频。   

       盯着屏幕，眼神逐渐涣散，睡意袭来。

       再次睁眼，睡眼惺忪中看到书房泻出一点亮光，疑惑不已，我睡前从不会忘关灯啊？推开书房的门，原来是台灯开了，微黄的灯光照着书页，将杯具的影子拉长在墙上。可能是倒水时开的忘记关了吧。不管那么多了，再喝点水睡了吧，毕竟明早还有重要的事。倒了半杯左右准备拿起来喝，还没碰到嘴，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接着就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杯子碎了，水洒了一地。不可能，这水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冰，就像刚从冷藏室拿出来一般，不久前还是热的啊？睡意全无，不安与不解在脑中来回游荡，冰冷的水刺痛着双腿，匆匆跑去拿毛巾。穿过走廊，今夜似乎格外安静，甚至有些诡异，整个屋子似乎躺在一只坏掉的怀表里，无声无息，连呼噜声和风声也无影无踪。我开始变得惊慌。

       猛的推开父母的房门，一片死寂，空无一人，只有门撞在墙上的闷响在我心中无限放大。硕大的床叠得整整齐齐，床头柜和柜子里空无一物，好像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闲置多年，从未有人住过。“爸妈人呢?”“房间怎么成这样了?”……各种问题萦绕着我。窗帘被轻轻吹起，缓缓瘪下，如此往复，透过一丝月光，皎洁淡然。走上前拉开，时间静止了几秒，整个人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每个神经末梢都在震颤，心脏孤独而热烈地跳动着。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景象：街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际的海，不知何时升起了一颗幽幽明月，缀在寂寥的天幕，依稀伴随着星星点点，路灯变成了棕榈树，远处的高楼变成了巨大的岩石，携带着洋流的气息。冰冷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灌入衣袖中，让人一阵瑟缩。整个城市似乎回归了自然的怀抱，回到了最原始的面貌。

       我又惊又喜，还有些恐惧，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心仿佛要飞起来一样在胸膛里乱撞，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颤抖，失神地看着变化的一切。缓过神来，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得走下楼，生怕黑暗中窜出什么未知的生物。客厅里暗潮涌动，借着昏暗的月光，才察觉客厅一片狼藉。墙上的照片全部掉到地上，窗上布满裂纹，破碎的家具歪歪斜斜的散落着，地面覆盖着一层厚重的灰尘，墙上残留着斑驳的涂料，像是褪色的回忆。房屋被藤蔓缠绕，杂草丛生，失去了昔日的辉煌与生机，似乎荒废多年。我轻轻地走过残骸，推开摇摇欲坠的门，和海风撞了个满怀。浪花轻拍着沙滩，风回荡在耳旁，踩着绵软的沙子，在上面用手指慢慢勾画出一弯海岸线，心旷神怡。

       缓缓盘腿坐下，水中混进几分月色，波光粼粼，月亮散发出清冷而空灵的银辉，整个世界都幻化为寂静澄碧、空灵飘渺的仙境。余光瞥见一旁散落着很多照片，躺在沙滩上，飘在水面上，挂在树枝上，捡起一看，都是我的照片，它们杂乱无章，或美好，或震撼，或哀伤  ，于是拼凑出了我的一生。

      “咔嚓——”胶片相机一声短促的呓语，惊起树上的海鸟，一张照片缓缓落到我手上，是我坐在沙滩上看月亮。我无法判断一个瞬间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回忆就像一张一张织好的网，那些悲哀的，失利的，遗憾的事情，像飞虫般困住，无论时间的河流已至人生的任何阶段，它们似乎都飞不出去，当然也鲜有飞进来者。

       突然惊醒，苍白的眼睛失焦，错把眼前的灯当成月亮。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个梦，我也逐渐遗忘那个原本就模糊不清的梦，时常感到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