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

     窗外突然下雨，雨水轻打着暗红的瓦片和石头与黄泥筑造的土房，几只慌乱的蚂蚁死命的往泥的坑洼和裂缝里钻。屋里的摆设简单：一张桌子环着四条长凳，一张炕，一个小衣柜。屋前是一个小院子，院子一旁是鸡棚和草棚，草棚下的两只大桶里散发着难闻的恶臭。屋后是一个露天的厨房，有着两个大锅和碗。

     糟了！下雨了！床上的老人立刻起身，看向窗外，正好看到昨天刚晒的衣服。他回到床边，披起一件外套就往外面赶。走到门口，看着地上的雨水与夜色交融，呼出一口气，一脚立马跨出。来到晒衣服的竹竿前，两三件衣服一手抱着，一手用外套挡雨。很仔细着脚下的每一步,直到进了屋子，老人才放心的停了下来。没什么地方可挂衣服的，只好放在陈旧的小木桌上。雨越下越大，四周的安静仿佛是为了雨的喧闹。在这时的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滴咚，滴咚”的声音随着雨敲击瓦片的声音而清晰。老人听了好一会，叹了一口气，又拿起桌上的外套走了出去。

    老人回来时，一手极力的撑着单薄的外套，一手抱着一个塑料脸盆，脸盆里是几只瓷白的小碗。单衣穿在身上，腰侧已经有点紧贴，是被雨浸湿的结果。这里一个碗，那里一个碗，昏黄的灯光下，地上到处都是瓷白的碗发出的银光。老人换掉沾满泥土的鞋子和浸满雨水的单衣，想了想，一边睡，一边把碗中满起的水倒进脸盆中。慢慢的，水已经覆盖了脸盆的底部，老人熬不住，直接去睡了。

    第二天，老人起床时只听见窗外的鸟叫和鸡叫，他知道是雨停了，他坐起身穿衣，一只脚刚要踩下床，就触到一点冰凉。是水！他低头去看，才发现是昨晚放水的脸盆。找了个空的地方，他下了床，把昨晚积在碗里的水倒入盆里，又把盆里的水倒在外面的院子里。老头又去烧水，洗脸，喂鸡，做饭。忙完这一切，他开始吃自己做的葱花面，略有点泛黄的面条上撒上了一点老了的葱花。有时吃到一块块的面疙瘩，泛白的同时还有点硬。就这样的一种面，老头吃了几十年，还是一样的味道。

    门外的一声呼唤打破了这份寂静，“老李”，一个头发黑里透白的老头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春季单衣，在外穿了一件黑色薄外套。脸上的笑容衬的他更面色红润，意气风发。

    “老林来啦！快进来！吃了没？”老李停下吃面的动作，走出门迎接。

    “哎呀！早吃过了。找你去赶集呀！快吃吧！”老林说着，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看向老李，“还吃这面呢！？该换换了！老吃面多没意思！”

    “好吃的很哩！”一边说，一边挑着卡在牙齿洞里的面疙瘩。

    “对了！小李回来了吗？”一直笑着，“好久没见他回来了，今年要回来过年吗？”

    “他呀！”想了想说，“在外面好着呢！”

    “这外面哪有家里好呀！我家小林都说你一个人住这个老房子哪里行！叫小李回来修修吧！” 

    “你不知道！”突然激动，“我家小李在外面赚了大钱，哪里会喜欢修这种老房子！”

    “这么说，小李还要把你接城里去？”老林还是一脸的笑，风吹过他的头发，露出里面的花白。

    “我吃好了。去赶集啦！”老李收拾着面碗，把喝不完的面汤倒进喂鸡的盆里，“不知道这次赶集能不能买到好东西！”

    两个老头就这样走了出去，老李在左，老林在右,时时聊两句集市上的好东西。到了老街，也就是赶集的地方，老林说要去买点菜，老李就去找了个地方歇脚。面前是各种各样的小摊货，和人山人海。老李从人家的凳子上起身，慢慢的走过人群。天阴沉的可怕，好像随时会压下来。老李在买伞的小摊前停下。

    “这伞这么卖？”老李对摊位前的一个老头说。

    老头抬起头，皱纹布满了整张脸，依旧用礼貌的微笑看向老李，“哟！这不是老李吗！买伞呀！”抓起一旁的塑料袋，看向老李，“大的伞20，小的伞10块，你要哪一个？”

    “家里的伞坏了，今天特意来买个新的。老张，小的伞能不能少两块”老李看向老张的眼睛发着亮光。

    “这......”老张看了看老李，一件单衣外套包裹着老李瘦虚的身体，背已经佝偻，花白的头发随风一扬一扬的。“你拿去吧！”老张叹了一口气。

    “好的好的，谢谢老张......”老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毛皱皱的五块头，用手往裤子口袋里死劲的摸着，终于！摸出来了三个已经被摸的很光滑的硬币，一起递给老张。

    老张接过温热的钱，看向老李，“老李啊！”

    “啊？！怎么...怎么啦？”

    “没事！”老张笑了笑，“快回家去吧！这天一会要下雨了！我也要收摊了！”

    “哦。好的好的...你也早点回家！”老李拿起新买的伞，一步一步的走到菜市场。

     老李找到老林，和他道了一声别。

    “这么早？不再逛逛？不买点菜？”老林看向老李。

    “快下雨了！等会路滑，我先走了！”老李回他。

     老李拐过巷子，走在一条窄窄的小路上，天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随着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老李看向手中的新雨伞，急匆匆的往小土屋赶。

    雨下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大。老李回到家时身上已经湿透了，来不及换下湿衣服，又向昨晚一样开始接漏下来的雨水，地上瓷白的碗里很快得聚起一点透明的液体。

    老李看向门外的雨，雨势渐小，雨丝扬扬洒洒，天空顿时明亮，在雨中，他看见小李所在的大城市，看见那里的车水马龙，热闹和谐。

    他拿出儿子给的老年机，拨通电话，“儿子，爸这边下雨啦！你那边下雨了吗？”

    在雨中，一切的声响与雨声相奏，奏出一支和谐平淡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