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杨不是扬 发表于 2024-06-30 10:56:58   阅读次数： 805170

“这已经是第七盏酒了，老人家，以防万一，您最好还是别太靠近船沿。”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年轻人的一句话，打破了月夜的宁静，同时也打断了老人的思绪，在那之前，老人仿佛置身于一片荒原，上面是被明月映照的残血，他试图跑出荒原，但它太大了，无边无际，后来他看到了明月中闪烁着银白色光斑的海，才明白，这一整个世界都是覆盖着残雪的荒原，唯一给予他慰藉的是天空中的明月，之后响起的年轻人的声音如同一只巨手将他从荒原拉回了现实的地面，那个令他安心的江心小舟。

正是这一句话，在原本平直的时间巨河上刻出了一条深刻的刀疤，这刀痕在迅速扩大，仿佛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但对于广阔的时间长河来说，这处伤疤太小了。站在创世者的角度，不过是在一处平静的湖面丢下了一颗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石子，真正令创始者恐惧的，是不断扩大的同心圆。

“老人家？”年轻人又一次问道。

“哦，也是，感谢，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老人回过神来不觉惊出一身冷汗，的确，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过于危险，于是身体不自觉地向船心挪了几步。

“老人家，我看您在写诗。”年轻人的手指了指船中心桌上的几张宣纸。

“哦，你也喜欢写诗？”老人说着，又把酒倒了几杯下肚。

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哀，没再多说什么。

在漆黑得看不到半点星光的天幕下，月光照在湖中央，构成了一幅虽不算精致但足够优美的水墨画。

老人顺手抓起散落在地的笔，激动地爬到案边，泼墨般的在纸上写下了什么，就倒头睡去。

年轻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把自己的船向老人的那一艘缓缓靠近，在老人手边放上了一杆毛笔，就同他的一苇消失在月光中了……

当老人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告诉他这事的并不是早已在旁守候的年轻人，而是那与昨日相比稍有残缺的月亮，是啊，毕竟她如一位挚友曾见证了他的轻狂，失落，他的豪迈，洒脱。

“你落东西了”老人发现了桌边特别的笔。

“呃，这是借给您的，过一段时间您再还给我，对不起，我只能借给您”，年轻人说道。

“不了，我有笔了”，老人摆了摆手，的确，有许多人给他送笔，其中当然不乏名门望族。

“您会需要的”年轻人说着，眼中浮现出了一抹自信

的确，老人很快就被那支笔所吸引，老人拿起笔来，轻轻地将手指划过笔尖，那水滴似的，似乎一吹就会破碎，他抬头看了看年轻人，后者微笑着同他点点头，他又将手抚向笔杆，其中好似有着不该存在的温度，老人兴奋地蘸上墨，开始写起诗来。在笔尖与宣纸接触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从笔尖汇入掌心，那，是月光的力量，那是月光的力量！

老人终于落笔，立刻仿佛无垠的星海向自己扑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正在缓缓离开地面，忽然，猛地腾飞至空中，他看到了长安城的点点火光，天上宫阙的灿烂辉煌，以及……黄鹤楼！

老人从梦境中惊醒，黄鹤楼，已经不在了，长安，已经不在了。

老人环顾四周，年轻人却不知何时，又消失在夜色中了。

不知不觉几天过去,在这段时间，老人总是用年轻人给的毛笔写诗,在笔尖蘸上墨水之后，其无需其他行为自然形成的流线形状，给了人的一种不自然的美,拿起笔后老人总是感觉有一从未有过的滚烫血液在体内流动。

同时老人也总会将所成之诗同年轻人分享，年轻人在看到诗时眼中总是闪烁着银光。

这晚月亮已经看不见了，老人借着微弱的烛光仍在写诗，这一切都保持着如同月亮明暗交替般和谐的平衡。

在一阵放肆泼墨之后，老人借着河水将笔头余下的墨水浣洗，当他再拿起笔时，被自己眼前的景象吓住了，原本纯黑的笔尖已经变得棕黄，起初，他认为是墨水的原因，但地面上横七竖八放置的，笔头早已发黑的，毛笔使他否定了这一想法。

“老人家”年轻人开口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来看你写诗了“

老人先是有些诧异，但是转念又想，像他这个年纪确实不该只干“这事”，至少他这样认为。

“谢谢你“老人由衷的感谢道，的确，安史之乱之后，他再也没有如此酣畅的快乐了。

“你来要笔吗?“老人不安地问.

年轻人点点头.

“哦….如果能把它送给我的话......“

“绝对不行,真对不起，绝对不行.我不能在现在留下任何东西.“

老人沉思起来,他有些明白了.双手托起那支笔,他问:“那么这个,不是现在的东西了?“

年轻人点点头，在微弱烛光的照耀下，他的脸若隐若现，仿佛是从身后的星海之中凸显出来的一个伟大的神灵。

"这么说，你也来自未来咯"

"是的，我是来自未来，是来向您求救的"

"求救?"

"在未来，科技高速发展，人工智能，也就是一种能代替人类写诗的工具，垄断了写作，我们那时的诗人，所创作出来的诗，都已被人工智能覆盖，我们的诗死了"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这正是我来这的目的，为了打破这局面，我们决定来到过去，来到诗人的迟暮之年，给他们的未来开辟一条新路径，在这路径当中所创作出来的诗，会被带到未来，而为了不影响未来，这条路径将会被彻底裁剪，这也意味着您其实已经死了"年轻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悲哀。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诗仙——李白，在我们那个时代，你的诗影响了无数的人，使他们成为了诗人"年轻人苦笑着,"这其中就包括我"

"天真黑啊，可惜再也看不到月亮喽"老人叹了口气，喝尽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诗都在桌上，你拿去吧"

"老人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你还有一个选择，跟我一起回到未来，但这也意味着，在未来，你创作出来的诗会被人工智能所垄断"

"不了，对于诗人来说，写不了诗的悲哀，大于死亡"老人苦笑着，慢慢的向船边走去，年轻人没有阻拦。

几乎是在他半只脚快要踏出船的时候，老人回头了,"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因为你是李白"

"你们那个时代还有黄鹤楼吗？"

"老人家，只要诗在，黄鹤楼就在"年轻人仰头向天空看去，只能看到零星几点星光，但他知道，这已经足够了

老人笑着张开了双臂，几乎是像婴儿投入母亲的怀抱一般，投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尾声

在未来世界的某个角落，人类对人工智能的反抗打响，人工智能为了夺取主导地位，在辽阔的数字世界模拟出了一幅场景，一个老人在皎洁的月光下，在江心的小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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